“加息+缩表”日本央行抢跑！日元升穿151，植田和男还面临哪些挑战？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胡慧茵 广州报道  同时宣布加息和缩表，日本央行突如其来的“鹰派”举措引发广泛关注。

　　当地时间7月31日，日本央行举行货币政策会议，决定将当前0%至0.1%的政策利率调整至0.25%。此次加息为今年3月日本央行解除负利率政策以来的首次加息。

　　3月19日，日本央行决定结束负利率政策，将政策利率从-0.1%提高到0%至0.1%范围内，是日本央行自2007年2月以来，时隔17年首次加息。但彼时，日本短期利率仍接近零水平，因此此次日本央行加息的举动颇让市场意外。日本央行在声明中表示，从实现2%的物价上涨目标的可持续性和稳定性来看，“调整金融宽松程度是适当的”。

　　此外，日本央行还决定在今后的1至2年内，减少日本国债购买规模，对此全体政策委员均表示赞成。日本央行将从8月开始缩减规模，目前其国债持有余额接近600万亿日元，预测称，缩减购买规模之后，到2026年3月，其持有余额将减少7%~8%。

　　日本央行利率决议公布后，股债汇随即产生波动。日元对美元短线剧烈震荡一度升穿151关口，为今年4月以来首次。截至北京时间19时，日元对美元汇率为1美元兑150.27日元。当天，日经225指数在日本央行决策后下跌，截至收盘日内上涨1.5%，报39101.82点。日本10年期国债期货一度缩小盘中跌幅，截至北京时间17时，下跌至1.055%。

　　打破市场预期进行加息，日本央行“激进”举动背后有哪些考量？在美联储即将降息的背景下，日本央行还将采取哪些行动？

　　意外加息

　　通胀持续升温是日本央行决定加息的主要原因之一。日本统计局公布的数据显示，6月CPI同比保持在2.8%的稳定水平；不包括新鲜食品的全国核心CPI同比上涨2.6%，低于2.7%的预期，但高于上月的2.5%，连续第27个月超出2%的目标；不包括新鲜食品和燃料价格的核心CPI指数增长2.2%，略高于5月的2.1%。总体而言，日本通胀连续第二个月升温。

　　由于通胀率持续高于日本央行2%的目标，部分政策委员会成员认为有必要加息。相较于通胀，更为急切的是要扭转日元持续贬值的颓势。日本央行行长植田和男表示，“日元疲软是加速通胀的一个因素，我们正在密切关注事态发展。”

　　今年以来，日元始终跌跌不停，年初至今日元对美元累跌4.2%。尽管进入7月后日元扭转跌势向上，但始终维持弱势。日本政府明显感受到日元贬值的压力，并在今年内三度干预汇市。日本财务省负责国际事务的副大臣三村淳早前接受采访时表示，虽然近期日元贬值有利有弊，但弊端正变得越来越明显。他指出，能源和食品价格上涨对消费者和进口商的影响是日元贬值的坏处之一。

　　同时，日本也担心日元过度疲软会对经济产生负面影响。7月31日，日本央行将2024财年的GDP增速预期从0.8%下调至0.6%。

　　中国社会科学院亚太与全球战略研究院副研究员、全国日本经济学会常务理事肖宇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日本央行此次加息主要有两个层面的考虑，“一是日本核心CPI低于市场预期，日本经济数据出现了难得的窗口；二是日本央行基于汇率的考虑，当前欧洲央行和美联储的货币政策走向已经非常明确，加息有助于日元维持稳定。”

　　日本央行加息备受关注还因为其先于美联储采取行动。“其实日本一直在探索加息的时间点，日本央行之所以要抢先行动，与当前全球的资本流动性有关。”复旦发展研究院金融研究中心主任孙立坚在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采访时表示，美股特别是科技股的调整严重打击了日本股市，若日元维持低位且日股继续下跌，就会存在日本资金到海外投资的交易盘，出现大量资本套现流出日本的情况。

　　孙立坚指出，日本希望借助股票市场的长期繁荣带动日本经济繁荣，从而改变民众对日本经济的信心，增强投资意愿，继而提升日元汇率，实现物价的提升。

　　在他看来，日本央行此时实施加息，是要利用日股调整和日元对美元有所提升的“时间窗口”，释放出日本经济可以结束长期通胀走入新经济环境的信号，“日本政府是在引导市场对通胀的预期，让民众相信只要通胀上升，收入也会得到改善并带动消费，从而盘活日本企业的业绩。”

　　缩表程度“不及预期”

　　加息和缩表同时上演，此次日本央行利率决议可谓重磅。

　　日本央行公布放缓大规模购债的计划。自2026年第一季度起，日本央行每月债券购买量将从目前的约6万亿日元减少至3万亿日元。原则上，每季度缩减约4000亿日元，最终缩至3万亿日元。

　　植田和男在会后新闻会上表示，为了提高可预测性，央行设定了每个季度的债券购买目标。日本央行将于2025年6月对债券购买进行中期评估，计划在8月至9月每月两次购买75亿日元的日本政府债券，期限超过25年，此前为每月两次购买50亿至100亿日元。

　　但有市场分析认为，缩表规模不及此前每月缩减1万亿日元的预期。中信证券首席经济学家明明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日本央行放缓购债的主要目的是改善日本收益率曲线扭曲、改善日债流动性，并且缩减购债也是日本货币政策正常化的必要步骤之一。但此次日本央行披露的缩减幅度不及预期，可能会导致市场对未来两年日本央行能否将日本国债月度购买规模缩减至3万亿日元以内存疑。

　　上海外国语大学国际金融贸易学院教授、国际金融论坛学术委员章玉贵也持相近的观点。他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削减债券购买计划在一定程度上意味着政策转向量化紧缩。此前，长期的资产负债表扩张使得日本央行持有超过一半的日本未偿债券，日本央行对于缩表较为审慎。

　　全球投资管理公司Axa Investment经理Ryutaro Kimura则表示，日本央行减少购买日本国债，尤其是减少购买长期国债，很可能有助于长期收益率曲线趋平。

　　虽然缩表政策不及预期，但本轮的货币政策决定无异于意味着，日本央行朝着货币政策正常化又迈了一大步。

　　是否转向“鹰派”

　　此前市场原本预期日本央行会维持利率不变，只会在缩表上显示“鹰派”一面，而最终结果超出市场预期。

　　“从技术层面来看，加息15个基点可以被视作‘小试牛刀’，主要测试市场会有何反应。”章玉贵向记者表示，日本央行会否由此转向“鹰派”，则要观察日本央行是否会在加息的同时持续实施大规模削减购债行为。日本央行未来加息步伐如何表现，从根本上取决于经济基本面的修复和通胀数据的改善。

　　章玉贵表示，轻微加息不会对日本经济产生根本性影响，主要是在市场传导机制下对全球资金发出可以增持日本资产的明确信号，至于后续效应如何，还要看日本政府是否有足够的定力来推动货币政策转变。

　　就目前来看，日本央行的说辞依旧谨慎。植田和男表示，日本实际利率可能仍为负值，宽松的金融条件将继续支撑经济，如果展望成为现实，将再次加息。

　　对此，明明向记者表示，负水平的实际利率叠加当前日本央行购债规模仍较高，反映出日本货币政策仍保持宽松，并对实体经济起到刺激作用。在他看来，日本加息将带来明显的影响，“此次日本央行‘鹰派’加息有望在一定程度上减弱日元贬值压力，进而减轻进口成本上升对于通胀上行的压力。然而，若美联储持续不降息至四季度，则未来一段时间日元贬值压力或较难明显缓解。”

　　出于对日元继续贬值的担忧，日本央行方面表示，日元汇率比以往更有可能影响物价，进口价格再次上涨，必须警惕通胀超调风险。通胀预测方面，日本央行小幅下调了2024财年核心CPI，预测中值为增长2.5%，4月预测增长2.8%；同时上调了2025财年核心CPI，预估中值为增长2.1%，4月为增长1.9%，预测2026财年核心CPI维持不变。

　　目前来看，市场认为美联储大概率会在9月实施四年多来的首次降息，届时日本央行是否会实施加息引发外界关注。谈及此，孙立坚认为关键在于观察日本此次加息后能否达到使日本股市和民众收入稳定的效果，并实现消费端的增长，若如此日本可能会进入下一个加息通道，反之也不排除日本下一次加息要错开美联储的加息时间表。

　　章玉贵则认为，美国年内降息是大概率事件，预计后续日本央行可能会保持温和加息态势。